柳色亦如新

梧桐叶上三更雨,叶叶声声是别离

【曦瑶】桔梗盛开



*去年的今日是我发布第一篇文的日子,转眼一年过去了,我还在,愿明年今日我还能在。

*谨以此文,赠第一位给我文评的 @梦里身是客丶 


 


 


 

蓝曦臣出关后去过一次东瀛,带回来了一道险些致命的剑伤和一株桔梗。


 

那道剑伤的来历蓝曦臣闭口不言,而那株桔梗则被他精心养在了寒室。


 


 

兰陵金氏的家纹是金星雪浪白牡丹,也因此金鳞台上随处可见那华贵的牡丹。


 

倒是敛芳尊的绽园里,数株浅紫色的花在窗前含苞,星星点点煞是好看。


 

蓝曦臣走到窗畔,轻点了点其中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,笑道:“不知阿瑶何时养的这花,看惯了金星雪浪的富丽华贵,这浅紫的小花倒是好看。”


 

金光瑶看了看花,摇头叹道:“这花名桔梗,若是旁的二哥喜欢只管带走便是,只是这花的寓意却是与二哥不合,怕是只能留在我这绽园了。”


 

“哦?倒是二哥孤陋寡闻了,不知这花的寓意。”蓝曦臣笑道。


 

金光瑶无奈笑笑,道:“泽芜君若是孤陋寡闻,我这种却是深山里的野人了。”


 

“哪有阿瑶这么伶俐的野人?”蓝曦臣也接了一句道。


 

金光瑶被取笑了一句,也没回嘴,却也就着话把桔梗的话题岔了过去,寓意为何到底没说。


 

等蓝曦臣走后,金光瑶转回看着窗畔的桔梗,不觉苦笑。


 

桔梗花的寓意是,永恒,无悔,而无望的爱。


 

前些日子,他把桔梗花带回来时,还被知道内情的薛洋给好好取笑了一番。


 

“哈哈哈哈哈哈你薛爷爷要笑死了,我天哈哈哈你居然……居然这么多愁善感啊哈哈哈哈哈哈金小姑娘大情圣好啊哈哈哈!!!”


 

金光瑶瞥了薛洋一眼,自顾自将花埋好,拍净手上的涂后,才慢条斯理地道:“成美,今天厨房该做蜜酿丸子。”就是被他取消了。


 

一语毕,世界都安静了。


 

金光瑶垂眸,看着含苞的桔梗,自顾自思绪翻腾。


 

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了那个如玉君子。


 

或许是他养伤时那半月时的点点滴滴相处时,或许是他浅笑着接过他奉上的茶轻轻啜饮时,也或许是哪一次不经意的转身。


 

但他知道这份爱是无望的。


 

因为他们都是男子,因为他们是八拜为誓天地作证的兄弟,更是因为他的二哥不可能爱上他。


 

即使他现在位列三尊,锦绣加身朱砂点染,看起来已经有资格和他比肩,可他知道光鲜亮丽的皮下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面目可憎。


 

他囚于深渊,困于泥潭,踏着满地鲜血踽踽独行于无尽黑暗。


 

而他是山巅的云岚,是高悬的明月,是天上俯看尘世的仙人。


 

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

 

如果是薛洋,那么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他扯下云端,让他也沾上满身血腥肮脏,与他一起沉沦。


 

但他不是,他下不去手。


 

所以他只能守着这份爱,承认它的无望。


 


 

金光瑶成婚是在秋日,西风渐起,是丰收的季节,却也是繁花落尽的季节。


 

馥郁华美的牡丹还可以绽在鲜红如血的喜服上,用金线红丝绘至荼蘼,不起眼的桔梗却只能在角落里垂落枯枝败叶,再在风雨下零落成泥。


 

蓝曦臣后来再想起的时候,却记不清结彩喜堂辉煌灯火下,那金线滚出的牡丹繁华,只记得前一天他去绽园时,站在门口,看到金光瑶倚在窗前静静看着枯败桔梗的样子。


 

连那蜷缩枯黄的桔梗叶,被一阵凉风吹落在地,沾上了数粒泥点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
 

当时金光瑶没穿金星雪浪家纹袍,一身水青色的浅淡素衣,墨发用一根木簪松松绾在脑后,才显出了他的年纪小——其实,他当时也不过才刚及冠的年纪,只是平时总是那么的处处妥帖滴水不漏,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。


 

他穿得有些薄,刚凉风一起,便不觉缩了缩身子,蓝曦臣蹙眉,快步走了上去。


 

金光瑶听到动静,连忙起身,看到是蓝曦臣便笑着应了上去,道:“二哥……”


 

话还未尽,蓝曦臣就已经走到了金光瑶的面前,抬手解开自己的披风,便系到了金光瑶身上,打量着金光瑶有些发白的脸色,皱眉道:“怎不知多加件衣裳?”


 

金光瑶被蓝曦臣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打断了话,伸手捻了下犹带着蓝曦臣体温的披风,才呐呐道:“……多谢二哥。”


 

蓝曦臣给金光瑶系好披风绸带放下手,看着金光瑶,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
 

两两相对片刻,他们单独相处时,第一次不知该开口言何。


 

金光瑶:“二哥……”

蓝曦臣:“阿瑶……”


 

两人又同时开口,不由又是一滞,随后蓝曦臣道:“……阿瑶先说。”


 

金光瑶默了片刻,道:“我明日便要成婚了。”


 

蓝曦臣顿了顿,道:“秦小姐温婉贤淑,与阿瑶甚为相配。”


 

“甚为相配……”金光瑶念了一遍,抬眼定定地看着蓝曦臣,又认真地问了一次:“二哥也觉得很好吗?”


 

好吗?


 

当然是好的。


 

论身份,乐陵秦氏的家主独女,与他门当户对,可帮他在金鳞台稳稳立足。

论品行性格,她温婉贤淑善解人意,可予他体贴关怀,会是他最好的贤内助。

更重要的是,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他的,不以他出身为意,尊重他仰慕他。


 

无论从哪里看,她都是最合适的,这门婚事无可挑剔。


 

所以尽管莫名的不想开口,蓝曦臣还是道:“是啊,阿瑶会好的。”


 

当时,蓝曦臣并不知道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,他又错过了什么,金光瑶本就没他高,又在他话落后垂了眼,他没有看到他眼里那倾塌的荒芜。


 

而金光瑶敛下眼,再抬头又是笑意,道:“嗯,二哥说的是。”


 

后来,蓝曦臣再也没在绽园看过桔梗花。


 

寒室闭关,他忽然想起那星星点点的紫色,出关后下山几番打听,才知其意。


 

卖花的小姑娘看着面前这个俊秀如天人一般的人,在她话落后忽然就红了眼,明明身姿那般挺拔,却好像在下一刻便会被浓重的悲伤压倒,再也无法支撑。


 

她有些担心,又不由得问道:“公子……您还好吗?这花,还要吗?”


 

蓝曦臣回过神,苦笑摇头道:“这花的寓意……”


 

永恒,无悔,却无望。


 

蓝曦臣不敢想,他守着那份无望的爱从不出言时是什么心情,更不敢想他将桔梗移走时又在想些什么。


 

小姑娘看着转身离开的蓝曦臣,背影萧瑟又伶仃,脱口!而出道:“可是,当桔梗盛开的事后,幸福会再次降临的,不要放弃啊!”


 


 

蓝曦臣小心的给桌案上的桔梗灌入灵力,眸色恬静又温软。


 

当桔梗盛开的时候,幸福会再次降临。


 

我等你盛开。


 


 

桔梗是蓝曦臣从薛洋手里,从东瀛带回的。


 

蓝曦臣远赴东瀛,其实最开始只是想看看那个金光瑶要远避的地方。


 

东瀛不过弹丸之地,其繁华开化更是远不如中原,却带着未经雕琢的质朴,确实是个好地方。


 

蓝曦臣自街上穿过,心中感慨时,惊鸿一瞥恍然间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,却又迅速反应过来追了上去。


 

他一直追到了郊外一间小楼处,木制的小楼,精巧的工艺,明显不是东瀛所有。


 

一直没回头的人在门口顿了顿,道:“遮遮掩掩的追了一路,想进便进,装什么样子。”


 

蓝曦臣并不意外薛洋发现了自己,他知道他有着野兽一样的心性和野兽一样的生存之能,警惕,是最不可或缺的。


 

蓝曦臣走进去后,他正靠躺在椅子上,腿放在桌上摇晃,仅剩的一只手举着糖人送到嘴边舔着,不成体统的样子,看蓝曦臣进来了,也没理他。


 

蓝曦臣就站到了薛洋对面。


 

薛洋自顾自吃着糖人,没空理蓝曦臣,蓝曦臣也没先开口,左右环顾着厅内。


 

小屋内被薛洋弄得凌乱,却不难看出最开始的摆设得体又温暖,带着家的气息,蓝曦臣目光掠过,最后顿在了窗沿上的一盆桔梗上。


 

七月流火,正是花期,可那朵桔梗仍是含苞,在一室凌乱中被妥当安放。


 

花身上萦绕的气息,熟悉得令他几乎当场失态。


 

薛洋注意到了蓝曦臣的目光,眼底由凶光一闪,抬手把啃了大半的糖人扔到了蓝曦臣面前,落在地上清脆的“啪”一声,糖碎了一地,几粒稀碎的糖点溅上了他的衣角。


 

蓝曦臣看了看碎了一地的糖,把目光投向神色不善的薛洋。


 

薛洋嗤笑了一声,道:“小矮子被你杀了。”


 

这是陈述句。


 

蓝曦臣闭了闭眼,点头。


 

薛洋又道:“你来杀我?”


 

蓝曦臣道:“我们都以为你早死了。”


 

所以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杀他远赴东瀛,而且便是知道他还活着,也不可能让蓝曦臣专门为杀他跑一趟,薛洋明白,只是在故意寒碜蓝曦臣。


 

“那你来做什么?”薛洋问道。


 

蓝曦臣道:“我只是……想来看看。”


 

也不知道想看什么,只是想来看看。


 

薛洋道:“你看的那株花,是小矮子托我带来的。”


 

蓝曦臣又看向窗畔的桔梗,问:“可否容我带走?”


 

“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……”薛洋笑了笑,从椅子上蹦下,一步步朝蓝曦臣走去,眼里是锋锐危险的红芒,忽然抬手拔出了蓝曦臣的佩剑,抬到眼前看着朔月雪亮的剑身,问道:“你怎么杀的他?”


 

蓝曦臣实话实说,道:“一剑穿胸。”


 

下一刻,雪亮的剑身没入蓝曦臣的胸前。


 

薛洋把剑一寸寸地往他胸口深处送,看着鲜红的血珠顺着剑身滚落,他素白的衣衫也绽开大片的血色,兴味盎然地眯起眼,打量着蓝曦臣的样子。


 

平静又冷淡。


 

他无趣地撤剑,把被主人鲜血染红的朔月扔回了蓝曦臣身上,靠回椅子上又是玩世不恭的样子,道:“我知道那小矮子,他就是到临死也能拖个垫背的,你没死,是他收手了。”


 

蓝曦臣接住朔月,剑尖点地,扶住桌案,才勉强撑住身子,点头道:“是。”


 

薛洋翻了个白眼,道:“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——那破花老子可懒得伺候,你要就带回去,爱养养爱毁毁。”


 

怎么可能毁呢?


 

蓝曦臣道:“多谢。”


 

桔梗花上藏着金光瑶的一魂一魄,义城事发时,金光瑶就预感要出事,在把薛洋从鬼门关拖回来时,给自己也留了一手。


 

后来把薛洋送去东瀛的时候,金光瑶让他把花也带了过去:“可帮我看好了啊。”


 

薛洋依然半死不活的,看到桔梗还要嘲笑金光瑶:“你早把那些人都杀了,哪还有这么麻烦?”


 

两人是恶友,互相捅起刀来都是争相往对方心口扎,若是以前,金光瑶少不得要回一句“你若是少对着晓道长嘴贱几句,也不至于折腾成这样”,可此时看着薛洋,话就说不出口了。


 

薛洋看着金光瑶,也知道他在想什么,躺到穿上,道:“别拿那么恶心人的眼神看着我,你薛爷爷可不是娘们。”


 

“那就好,”金光瑶点头,道:“那我就可以告诉你,我忘给你备路上吃的糖了。”


 

“金光瑶你再给老子说一遍?!”


 

金光瑶笑道:“一路顺风。”


 

薛洋挥了挥手,把那盆桔梗揽到了怀里。


 

等他到了东瀛痕迹,金光瑶也没来,也没有别的消息,薛洋就知道他是事败身亡,骂了几句脏话,就认命地去照顾那盆桔梗去了。


 

一晃数载,本来半死不活的桔梗好歹含了苞,又让他给送回了中原。


 

“小矮子,你也是愿意让他带回去的吧?”


 


 

春去秋来,南雁北归。


 

岁月如流沙般在指尖匆匆划过,那株含苞的桔梗依然没有开放的迹象。


 

——也对,残存不过一魂一魄,要再养成幻化人形,谁知要多少年?


 

知道内情的人劝过数次,让他别太执着沉迷,却无一例外的被浅笑着拒绝了。


 

又是一年秋深时。


 

蓝曦臣挑灯理事,不知不觉间倦意袭来,竟伏案入眠。


 

他睡得不深,准确的说,这么多年他一直浅眠。


 

所以,当有什么东西披到他身上时,他就已经有些醒了。


 

但那气息他太熟悉,熟悉得他几乎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尚在梦中。


 

他轻轻唤道:“阿瑶。”


 

温暖的烛光下,他看到桔梗盛开。


 

【*“当桔梗盛开的时候,幸福会再次降临”,灵感来源于风流书呆太太的《快穿之打脸狂魔》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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