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色亦如新

梧桐叶上三更雨,叶叶声声是别离

【曦瑶】红妆


 *阿瑶嫁衣梗居然被我写成了刀……我有罪,我忏悔……



“阿瑶,还没好吗?阿瑶?”


 “啊好了……二哥我……我这就出来……”


 金光瑶犹豫了许久才在蓝曦臣的询问下,攥着裙摆半掩着身推门而出。


 蓝曦臣一眼看清,却是不由怔了一瞬。


 金光瑶迟疑着轻轻唤了一声:“二哥……”


 他早知自己对蓝曦臣的心思,也没明白他们之间云泥之隔,却没想到,居然有朝一日会在他的面前穿上一身嫁衣——虽然是为了引那要少女做祭品的妖物现身。


 此时,着实……紧张……


 蓝曦臣被唤了一声才恍然回神,含笑道:“很合适。”


 是的的确很合适,金光瑶本就生得秀美灵俏,身量又小,此时绾上了鸾凤髻,戴着整套的缠丝凤凰头面,黛眉朱唇,更是一身绯红华艳的团纹牡丹嫁衣,着实红妆倾城,国色无双。


 看着这样的金光瑶,蓝曦臣心里微微一动。


 “是吗……”金光瑶真如要出嫁见夫婿的姑娘一般红了脸,低头直扯袖子:“我还以为会很奇怪呢……”


 “才没有呢!”本该穿上嫁衣成为祭品的周家小姑娘,此时看着金光瑶激动得脸都红了,“哥哥你穿着这身衣服太好看了!若我是个男子,定是要娶你了呢!”


 小姑娘的父母,明知该训斥她“不可胡言”,可是看着此时的金光瑶却也硬是说不出口,半晌,周母摇头笑道:“仙长着实……很好看……”


 金光瑶因为年少时长在思诗轩内的经历,平日里极为忌讳有人说他貌似好女,此时却也毫不生气,仍是笑盈盈的,想了想,转头看向蓝曦臣,问道:“二哥以为呢?”


 不等蓝曦臣说话,小姑娘又插话,她眼前一亮,扯着蓝曦臣的衣角道:“对哎,蓝哥哥你是男子啊,不若你就娶了瑶哥哥吧!”


 金光瑶闻言,脸上的笑便僵了一下,转头看向蓝曦臣。


 他没有打断那个孩子的话,待她说完后,也没补救说些什么“童言无忌,二哥不必放在心上”的话。


 他知道这是不对的,但还是想看蓝曦臣的反应。


 天知道,他有多想,蓝曦臣能说上一句“好啊。”


 尽管他知道这是痴心妄想。


 蓝曦臣闻言,心里一瞬间居然真的想点头,顿了半晌,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,道:“你莫看阿瑶穿嫁衣好看便忘了你瑶哥哥是男子,我们皆为男子,怎么嫁娶?”


 是的,他们都是男子,他还是他的结义三弟,他怎么可以?


 他不能。


 “也是啊……”小女孩很轻易地就被说服了,微微有些迷糊地歪头看着他们。


 金光瑶低下头,掩饰无法控制泛红了的眼角,再抬头时便又是一张笑面,用最随意的口气说道:“是啊,若我是个女子,便是缠也要缠着嫁给二哥的。”


 可惜,此生只能是兄弟,触手可及,却也难越雷池。
 来生,便做个女子吧。


 “不用缠,若阿瑶是个女子,二哥定是要三媒六聘娶回云深不知处的。”蓝曦臣亦笑道。


 来生,若是可以,阿瑶便生做女子吧。



双喜字,龙凤烛。


 十里红妆,烟花漫天。


 敛芳尊迎娶乐陵秦氏大小姐,所有人都是欢喜的——只除了两人。


 一者是贵客,一者更是这场婚礼的一位主角。


 拜堂后,新郎出来招待客人,第一杯酒要敬的便是蓝曦臣。


 蓝曦臣看着金光瑶身上的喜服,大红织金密纹祥云,华贵非常,远非曾经金光瑶穿过的那身嫁衣可比,可看在他眼里,却觉得这身衣服,委实太过扎眼,哪里都不如那身寻常嫁衣,站起身,却是说不出“恭喜”二字。


 金光瑶也想到了他在蓝曦臣面前穿上嫁衣的过往,看着这满堂喜庆嫣红中唯一一抹素净无尘的白,亦怎样都无法将手中端着杯盏递出。


 喧闹不休的喜堂上,两人相对静默。


 金光瑶是个喜欢把一切都握在手里的人,也是个隐忍深谋的人,可这一次,他想把选择权交出去,想不顾一切一次。


 二哥,只要你说一声,你不愿我成亲,我就抛下这一切,跟你走……


 可是,蓝曦臣终究还是将那一声“恭喜”说了出来。
 他们两人,一个是蓝氏宗主,一个是金氏敛芳尊,皆有自己的责任,不能放下,不能任性。


 金光瑶便也笑了,道:“多谢……二哥。”


 是了,合该如此。


 金光瑶又行了礼,走向下一桌宾客,笑得毫无破绽。
 蓝曦臣再次落座,看着金光瑶越走越远,默默闭上了眼。


 那身鲜红的嫁衣,终究是只能尘封在记忆深处,无法见光,他的阿瑶,还是成了别家夫婿。


 他的阿瑶。



金光瑶一瞬间竟然没有感到痛楚,只怔然地看着自己的胸口——插着朔月的胸口。


 胸口处流下的鲜血,与断腕处藏弦处留下的鲜血都汇到了一处,将金白色的金星雪浪袍染作殷红。


 饶是金光瑶曾想过自己事败后的无数种死法,却也从未想过会是被蓝曦臣一剑穿胸。


 那是他爱了信了护了整整十八载的人,心底最后的一片净土……


 从未这么恨过,这么痛过,张口欲辩,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,恍然间想起那是他亲自下的禁言术,心底冷笑,索性拼尽残力破了禁言,又吐出一大口血,哑声道:“蓝曦臣!”


 到了最后,也不再甘心就这么仰望着他,撑着身子站了起来,再次恨声道:“蓝曦臣!”


“蓝曦臣!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,如你所言,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,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!”


 我不畏因果循环,什么事不敢做?!我多年笑里藏刀,什么人下不去手?!


 只有你……


“可我独独从未想过要害你!”


 我拿你当心上人……


“当初你云深不知处被烧毁逃窜在外,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是谁?后来姑苏蓝氏重建云深不知处,鼎力相助的又是谁?这么多年,我和曾打压过姑苏蓝氏,哪次不是百般支持!除了这次暂压了你的灵力,我何曾对不起过你和你的家族?何时向你邀过恩!”


 做这么多,只是因为我爱你啊!


 你以为我不想挟恩求报,去要你吗?我只是不想你为难……


“苏悯善不过因为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就能如此报我。而你,泽芜君,蓝宗主,照样和聂明玦一样容不下我,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!”


 罢了罢了,既然如此,死便死吧……


但我不能死在你的手里!


金光瑶神色骤厉,急速向后退去,朔月从胸口拔出,带出的血彻底染了满身。


 ——好似一身残破的嫁衣。


蓝曦臣两步上前,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金光瑶再次擒住,但金光瑶本就不是要逃,破棺而出的聂明玦一手一个抓向金光瑶蓝曦臣两人的脖子。


 来不及了!


 蓝曦臣闭上眼,想,那便一起死吧。


 他们兄弟三人,死在一起,一切因果,也算了结。


但蓝曦臣却没想到自己被狠狠推开了。


蓝曦臣愕然睁眼,却见金光瑶被聂明玦举到了半空中,满身鲜血,画面可怖至极。


后来,蓝曦臣回想观音庙时的情景,却不觉得如何可怖,只觉得,那身衣,红得刺目。



蓝家向来是素雅安静的,但宗主娶亲总是不能再继续素雅安静下去的。


 同样是双喜字,龙凤烛。


 张灯结彩,漫山烟霞。


 从开始到行大礼,一切都是蓝启仁包办的。


 蓝曦臣只是在松口答应娶妻的那一日,翻出了许多年前,他们——他,与金光瑶,那次夜猎除妖时,金光瑶穿过的嫁衣。


 几十年过去了,那身材质本就寻常的嫁衣已经失了颜色,灰暗陈旧。


“不用缠,若阿瑶是个女子,二哥定是要三媒六聘娶回云深不知处的。”蓝曦臣亦笑道。


 来生,若是可以,阿瑶便生做女子吧。


 ——不可以,他的阿瑶,已经没有来生了。


接轿时,蓝曦臣才看到了他要迎娶的女子,也不知是不是巧合,她所穿嫁衣亦是团纹牡丹的花样,令他不由得顿了一顿。


 按叔父所说,她是一名寻常世家闺秀,温婉贤淑,善良纯然。


 她会是他的妻子,他会尊重她,爱护她,与她一生一世,濡沫白首,绵延后嗣,这是他的责任。


但是,在掀开盖头的前一刻,他还是幻想了,幻想,那张盖头下,是一张讨喜的脸,正笑盈盈的等着他掀开盖头,会再开口唤他一声:


 “二哥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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